之後便是老父親卓航數與親戚尹嘉棠的一番你往我來，“明爭暗鬥”了。

結果可想而知，連之前的廖柏雯影後都沒能敲詐成功，怎麽又可能鬥得過素有女王之稱的尹嘉棠？

卓航數唉聲嘆氣地在貧窮兄弟與大姐的目送中，又重新背起籮筐前往菜地了。身為一個愛護家人的好父親，自是要擔得起這個責任的，於是在門即將關上，眾人便聽到了老父親數落傻黃的聲音——

“你說你，欺軟怕硬也就算了，還非要連累你老父親，那些菜不是錢的？你這一嚇沒嚇走人家，還把自己嚇到了，最氣人的是居然還損失了那麽多蔬菜！說你傻，你可不就是傻！”

“汪，嗚汪汪！”

“還叫？你也就會欺負欺負我，我怎麽沒看你沖阿媛叫？辦了錯事嚇到咱們家親戚，就是你的不對！今天讓你沒飯吃！”

眾人：“……”

在眾多微妙的視線中，大姐胡芷媛不由露出一抹尷尬的微笑，盡量挽回老父親的顏面，“那個，其實是這樣的，我們傻黃嘛，因為也是我們的家人，所以……對話就算是我們家的一大特色，嗯……”

感覺越扯越尷尬，她幹脆只是露出一個“一切盡在不言中”的表情，而後轉移了話題，“說起來，楠楠和尹姐似乎都挺怕狗的？”

“啊，我喜歡那種小狗，看起來軟絨絨的就很可愛。”程茵楠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臉頰，用手比劃著大小，“但是那種——像這麽大的，還有叫聲特別兇的，就感覺好可怕了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啦，明明沒有被咬過，但是就看見那種大狗，就莫名地覺得害怕，總覺得會沖上來咬我一樣。所以每次見到大狗，都是柯柯拽著我離開的！”

尹意瀟無奈地瞅了她一眼，這家夥還真是忘不了竹馬，即使今天事情發生的太多聯系不到他，也得自己找個話題讓竹馬出鏡。

……哼。

而尹嘉棠則微微蹙眉，似是有些不太想說。她一直是個慣性逞強的人，因為很不習慣將自己的弱點放到他人面前，不過在程茵楠開口後，她又奇異般地覺得並不是不能接受，總感覺找到她與自己相像的點，還挺令人愉快的。

“我小時候被這種大狗咬過，所以可能會抵觸一些。”妝容冷艷的女人淡淡地回答，而後頓了頓，又在一片訝異的聲音中繼續道，“直到現在，即使不會怕小型犬，但是我對也實在它們喜歡不來。”

“啊，這樣。”胡芷媛頓時恍然地點點頭，又突然意識到什麽，不好意思地道，“我不應該問這種問題的，真是抱歉尹老師。”

尹嘉棠餘光瞥了一眼面色稍顯覆雜的尹意瀟，還有她旁邊似感同身受皺起臉的小姑娘，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了起來，“其實當時到底疼不疼我已經忘了，只是那種對狗的抵觸心理，一直留到了現在而已。”

說這句話自然是騙人的，小時候被咬出來的那道傷疤，雖然現在早就已經被去掉了，但那種疼痛她依舊在腦海裏記得清清楚楚。只不過是看見對面兩個孩子的表情，尹嘉棠故意這麽說罷了。

之後幾個人便閑聊著，而後又在貧窮兄弟的攛掇下，與程茵楠和尹意瀟玩起來了節目裏的對抗游戲。尹嘉棠不參與，倒是看著她們玩得挺開心。

當然，尹意瀟對這類游戲其實是並沒有什麽興趣的，純粹是陪著興致勃勃要參與的程茵楠玩的，為了不讓自家的小笨蛋受騙臉上被貼滿彩色紙條，而一直與兄弟兩個鬥智鬥勇著。

然而一人終究是分..身乏術，鬥不過有經驗又有默契的兩人的，更何況旁邊還有個總是不自覺就茫然叛變了的隊友。

尹意瀟臉上貼著彩色紙條，無奈地看著還新奇地揪著臉上紙條的幼稚小學生，不由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。

而正與胡芷媛邊閑聊邊看她們做游戲的尹嘉棠，則精準地捕捉了看似無奈的金棕色長發少女，唇角那不自覺上揚的弧度。

不由微微一晃。

“尹姐，怎麽了嗎？”正說著話，突然發現女人似是定住一般不動了，胡芷媛不由順著她的視線望去，疑惑地問道。

尹嘉棠眸色閃了閃，又看似正常地搖了搖頭，“沒什麽。”

——那孩子，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啊。

卓航數回來的時候，游戲也才剛剛結束不久。程茵楠和尹意瀟頂著滿滿當當的彩色紙條，而貧窮兄弟的臉上竟然也沒少貼，當然多數都是尹意瀟的功勞。

卓航數一看就樂了，“哎喲，你們平時不是玩得很有經驗嗎？怎麽這次竟然跟人家姐妹兩個差不多了？”

貧窮兄弟兩個人的回話，尹嘉棠根本沒有聽進去，她的註意力完全放在了卓航數的那句話上，當然重點就是“姐妹”這兩個字上。

……姐妹？

尹嘉棠這才恍悟，為什麽每次看著她們就會有種酸澀又滿足的感覺，看見尹意瀟對程茵楠滿含寵溺的時候，又會覺得心裏微妙……原來是這樣啊。

她們相處的感覺太像親姐妹了，親密無間地仿若天生就是有著血緣關系的姐妹一樣，哪怕看著並不相似，卻就有一種讓陌生人看著，她們就是姐妹的感覺。

如果囡囡當初沒有……也許現在和意瀟就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吧？

這莫非就算是補償嗎？雖然失去了親妹妹，現在卻有了一個不是姐妹勝似姐妹的妹妹——

可是，囡囡是不可取代的啊。

尹嘉棠心裏越發覆雜起來。雖然對程茵楠這個小姑娘有著仿若天生般的好感，每次看見她的時候都有種熟悉的感覺。甚至看見她哭的時候自己會心疼，笑起來的時候也會跟著情不自禁微笑起來……但這種合了眼緣的天生好感，也並不能取代自己的囡囡。

“說起來阿棠，你覺不覺得楠楠和你長得有點相似？”

卓航數攤在沙發上，看著正在幫做飯的胡芷媛摘菜的兩姐妹，突然似是無意地問道。

尹嘉棠心裏突然一跳，又很快地壓住了心神，冷靜地道，“我怎麽沒有覺得？”

“你有仔細看嗎？難道不是來這邊之後就一直盯著你女兒？”卓航數笑瞇瞇地蹭了蹭鼻子，“是不是覺得意瀟一晃就這麽大了，對她有點虧欠的感覺？”

尹嘉棠皺起了眉，“你到底想說什麽？”

“阿棠，你自己明明也清楚，囡囡的死並不是意瀟造成的吧。”卓航數側頭看她，“意瀟是無辜的，這麽多年的冷遇，真的已經夠了，你難道真的想和她斷絕關系後才開心嗎？”

“……”尹嘉棠突然沈默下來。

“雖然我不太清楚意瀟是怎麽跑到‘養成女團’這個節目裏去的，但聽柏雯說應該是跟你大吵了一架，摔門直接走了吧。你覺得，這樣下去你們的母女關系，真的還來得及等到未來修覆嗎？”

“柏雯自己的女兒都沒有照顧好，她覺得自己也沒有這個資格跟你講，只能托我趁著這時候來跟你聊聊了。”卓航數突然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，“你到底是怎麽想的，阿棠？”

“沒有怎麽想。”尹嘉棠先是冷淡地回答，在卓航數無奈的神色中，她又沈默了一下，突然躊躇著道，“一開始是因為囡囡的事情而無法面對她，每次一看見她我就會想到囡囡，所以才會刻意用工作來逃避去見她。”

“那麽現在呢？你已經失去了一個囡囡，還有失去你的意瀟嗎？”

“……現在，我反而更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了，每次想要跟她好好說話時，最後不知道為什麽就會變成吵架。”

在多年的好友面前，女人終於卸下強大的偽裝，露出疲倦的一面來，“每次看著她那麽瞪著我，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，於是下意識就……”

一向顯得油膩不靠譜的大叔卓航數，平靜地聽著她終於傾訴出來的心聲，“我知道那不是意瀟的錯，但有的時候我總會想著，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意瀟不喜歡囡囡，所以故意在過生日那天要求要我們帶她一個人出去玩，而將囡囡丟給了保姆看管，也許……”

囡囡的夭折，也造成了她第三次婚姻的破裂，也因為這種長久的傷痛，之後自己一直保持著單身沒有再找人。甚至到現在，前夫都為了囡囡而敵視針對著她和意瀟，平時閑著沒事就熱衷於給她的事業找麻煩，還刻意打壓意瀟不讓她出道，如果不是她一直護著，可能意瀟還沒來得及出道就已經完了。

雖然理智上知道這是小孩子占有欲的體現，囡囡的夭折也不能怪在她的頭上，但感情上實在讓她沒辦法去不怪責意瀟，因此就導致了讓她跟著保姆，自己逃避出去工作，母女兩人半年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的局面。

待意瀟漸漸長大後，傷痛雖然依舊存在——甚至前夫非常樂意提醒他們還有個夭折的小女兒的事情，但也能克制感情面對她時，隔閡卻已經很明顯了。

“所以，你其實早就想通，只是不知道怎麽和意瀟相處是嗎？”

卓航數無語地看著她，“你竟然將心思隱瞞得這麽深，我和柏雯到現在都還以為你是過不去那個坎呢。”

尹嘉棠冷淡地瞥了他一眼，似是默認了。

於是，卓航數突然輕輕深呼吸了一下，“那如果，我只是說如果啊。”

“阿棠，你有沒有想過，其實囡囡沒有死——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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